遍地的
西瓜隐匿在藤蔓茎叶间,瓜皮墨绿色,无纹,接触泥地的一面发黄;瓜体长圆似冬瓜。冬瓜又叫“枕瓜”,这西瓜便随了叫“枕头西瓜”。此品种早已销声匿迹,本地也基本无人种瓜。取而代之的都是花花绿绿、圆圆滚滚的外地西瓜,本地西瓜式微矣。

平生所吃最甜的西瓜不是种的、不是买的、不是偷的,而是路边野出的。这样的瓜有个不光彩的名字—屎瓜。它们多数来自鸟类的粪便,或者是偷瓜畜(刺猬)。小小一颗籽,得些微养分,随遇而安,没有瓜农之催促,没有化学之摧残,得自然之阳光雨露,不急不躁地生长,往往一藤只得一二瓜。待长到“三鳌头碗”大时便不长,熟了。摘下,一掌拍开,一尝,甜得不施粉黛,清水出芙蓉。

怀想幼年在二姑家吃西瓜的情景,一时无比怀念。那年月,一到瓜熟季,卖不掉,都滚在家里的园堂间里,黑压压一片,可以当饭吃。旧时无冰箱,却家家有井。井多为砖井,井壁苔痕斑斑,水质清冽。洗净瓜皮,入网线袋,悬之井内,是为“井镇西瓜”。屋畔有一葡萄架遮荫,泼井水数桶退去地坪暑热;摆小桌凳于下,晚饭。饭前已在门前河道淴过浴,浑身暑气尽去。饭后,卧藤榻、摇蒲扇,乘凉。取井内西瓜,剖之,瓤红籽黑,瓜质甜松脆爽,凉沁肺腑,莫不称道。此为吃西瓜之大乐趣。
